第二章
最後，江老人有沒有纏上人呢？
這個……算纏上一半吧？
江昊丞忍住雙腿的刺痛，拚著男人的骨氣，即使雙腳早已痛到走不下去了，他仍是咬牙忍痛，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。
前方，紅色的身影飄然如絮，不同於他腳步的艱澀，姬丹凝步履輕盈，足尖彷如不沾地，和江昊丞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。
她不理他，可也沒甩掉他，任他跟在後方，不管他怎麼找她說話，她就是不理不應，這就是為啥說他纏上一半的原因。
不過江昊丞也明白，親親小九若想甩開他，他是怎麼也跟不上的，單在小巷裏露的那一手，他就知小九身手不凡了。
嘖嘖，沒想到武俠小說裏那種高來高去的大俠他還真的碰見了，而且還是武藝高強的女俠，並且是個混血兒。是說，他都能穿成這副妖孽樣了，混血女俠也不算什麼了。
江昊丞舔了舔乾燥的唇，他已跟了她兩天了，早已離了城，小倌館的人也沒追上來，不知是死心了，還是找不到他？
應該是第二個原因比較有可能，兩天來，他都沒看到半個人影，小九都挑偏僻的小徑走，此時，他們就走在荒無人跡的樹林裏。
專挑荒涼的小道走，避開會遇到人的道路，應該是因為她的長相吧？江昊丞想到那三個保鏢看到小九時害怕的神情，看來這個地方混血兒似乎很少見，加上小九那一雙綠眸，就他看來，漂亮得像水晶一樣，不過那是他看多了，不覺得奇怪，至於某些孤陋寡聞的人可就難講了。
被懼怕、被說是鬼，小九的神色不變，反而是發現他不怕她，讓她疑惑，他可以想像她以前經歷過什麼。
是說，以小九的身手，就算她往有人煙的地方走，想不被人發現應該也不是難事；所以啊，關鍵原因就是因為他了。
因為他這個跟屁蟲，所以她就陪著他慢慢走，雖然不理他，可是，卻也沒擺脫他。
他的小九人真好，不過……能不能再好心一點？他已經走不動了。
江昊丞低頭，抬起沉重如鉛塊的步伐，他走到腿都抖了，更不用說雙腳有多痛了。
每踏出一步都好沉重，一開始，他還有力氣說話，就算她不理會，他還能自得其樂，可走到最後，不要說說話了，他連吞口水的力氣都沒了。
而且……摸著肚子，好空哦！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。
又餓又累……她都不累嗎？而且都不用吃東西嗎？
江昊丞覺得眼前一片黑，他快暈了……
前方的人影突然停下，江昊丞聽到水聲，一抬頭，左前方赫然是條清澈的溪流。
姬丹凝找塊石頭坐下，神情仍然冷淡，她不看他，只是斂眸。
她雖然沒說話，不過江昊丞卻覺得她會停下來是因為他，不看他一定是因為害羞，哦……他的小九真可愛。
江昊丞感動到不行，眨著水汪汪的鳳眸直瞅著姬丹凝，若不是怕被踢飛，他都想撲上去親她了。
不過他現在的身體太脆弱了，經不起任何踢打，又饑腸轆轆的，沒力氣，口也好渴，腿也好酸……
盯著前方的溪流，江昊丞感動得飛奔過去，也不管這水乾不乾淨，喝了幾口水，潑了下臉，隨興地坐在地上，睨下鞋襪。
果然，起水泡了！
江昊丞歎氣，不得不說這個灝月還真嬌生慣養，難怪老母雞死也不放他離開，看這白皙無瑕的肌膚，就知道老母雞在灝月身上砸多少錢了。
伸手掬起水，他清洗一下腳，紅腫的水泡碰到水，傳來陣陣刺痛，疲累的雙腿也從麻疼變成酸軟，他伸直腿，無力地躺在草地上，確定自己完全沒力氣了，最重要的是他的肚子好餓。
抱著扁扁的肚皮，他轉頭看溪水，難不成他要喝水喝到飽嗎？
咦？鳳眸突然瞪直，他看到河裏有東西，“魚？有魚耶！”天呀，他有沒有看錯？
江昊丞爬起身，怕事自己餓過頭產生幻覺，他定定看著小溪，確定真的有魚，雖然不大只，可真的是魚。
他感動到快噴淚了。“小九，有魚耶！”他興奮地嚷，眼睛直盯著游來遊去的小魚。
面對他的興奮，姬丹凝的態度仍是淡漠，只是翠眸卻望著他，眸瞳有著疑惑的探究。
她讓他跟在身後，明明可以輕易甩開他，可她沒有，說不出什麼原因，她讓他跟著。
這兩天，她很少停下腳步，除了夜晚的休憩，醒來就是行走，這樣的步行，不是常人受得了的，何況還是弱到不行的他。
可是，他卻仍堅持跟在身後，沒有一絲抗議或哀求，也沒有放棄，她看出他的體力已到極限了，可是，他仍是沉默地跟著。
這讓她訝異，不知他為什麼這麼執著地跟著她，只覺得這人真奇怪，不只不怕她，而且還很多話。
雖然到後來，他累到連話都沒力氣說了，可是現在，才休息一下，他的話又來了。
她看著江昊丞卷起過大的褲管，再脫下外衫，赤裸著上半身，他的膚色很白，四肢透露著少年的纖細，陽光落在柔潤的胸膛，不見粗壯的肌理，卻是屬於溫雅的美。
“小九，你等著，我抓魚給你吃。”江昊丞轉頭，朝她露出笑容，鳳眸彎彎，俊秀的笑容迷人而耀眼。
翠眸微縮，因那燦爛而無防備的笑。第一次有人這麼對她笑，她不由得怔然。
即使雙腿無力，不過看到有魚，江昊丞的力氣來了，撐起虛軟的腿，他踏入小溪，彎身低頭，對準飄遊的魚，雙手對準一抓——
靠，沒抓到。
瞪著跑出雙掌的魚，他不信，再抓，一樣落空，幾次撲空後，江老大怒了。
“死魚，老子跟你拚了！”攤開手掌，他相准前方的魚，用力一撲，兩手穩穩抓住滑溜的魚身，“哈哈，老子就不信抓……哇！”
所謂的樂極生悲就是這樣，手中的魚用力掙扎，突然跳出手心，江昊丞趕緊往前撲要抓住，腳下卻踩到溪裏的青苔，整個人往前撲進河裏。
“Shit！”江昊丞從水裏爬起，抹去臉上的水珠，身下的褲子濕了，魚也跑了。
靠，有沒有這麼背呀！
他瞪眼，尤其看到幾隻魚還在身邊遊，感覺像在嘲笑他，他整個惱了。“老子就不信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，一條紅色水袖突然落入溪流，再迅速一抽，數條魚飛至空中，啪啪啪地掉在草地上。
姬丹凝就站在岸邊，右腕的水袖垂落於地，數隻魚在草地上跳著掙扎，她面無表情地望著江昊丞。
江昊丞愣愣瞪著草地上的魚，再抬頭看向姬丹凝，右手摸著胸口，俊秀的臉龐糾結。
怎麼辦？他有種受傷的感覺……
他抓了老半天，連一隻也沒抓到，還成了落水狗，結果人家拿塊布咻一下，魚就全部上岸了。
他的男人心、他的自尊……怎麼穿到這地方後，就全然破碎了？
“你不高興？”他不是想吃魚嗎？現在岸上就有魚了，他為何不開心？姬丹凝不懂，她以為他會對她笑的。
低頭看著地上的魚，既然他不開心，那這些魚也沒必要了！她舉袖，準備將魚掃入溪中。
難得小九開口說話，江昊丞驚了下，立即收拾受傷的心，開心地張開笑容。“沒有，我哪有不高興？”
是嗎？姬丹凝停下動作，抬眸望他，幽冷的翠眸清澈無瑕，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。
被這樣看，江昊丞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，他不禁心虛一下，摸摸鼻子，害羞地承認了。
“我只是有點沮喪而已。”唉，破碎的男人自尊啊！
沮喪？為什麼？
姬丹凝沒問出口，江昊丞卻看出她眼裏的疑惑，他不禁笑了，心頭的沮喪突然消失。
“小九，你真可愛。”看起來冷冷冰冰的，不好接近，可其實他的小九單純得像個小女孩。
可愛？綠瞳微閃，她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說她，盯著那張笑咪咪的臉，姬丹凝再次覺得這人很怪。
可是……她卻不排斥。
江昊丞走上岸，彎身隨便把滴水的褲子擰一下，一邊說著：“你餓了吧？我去找樹枝，生火烤魚給你吃。”
看著他發顫的雙腿，他明明走不動了，還能找樹枝？姬丹凝不懂他在想什麼，而且她並不餓。她很少感到餓，自已一個人時，一天一餐，或者兩天一餐，對她來說很正常。
她知道他很餓，走路時，她一直聽到他肚皮傳來的嗚叫聲，不過她身上的乾糧已沒了，到下一個城至少還要走一天，她不以為以他這麼弱的身體能再撐一天。
照著記憶，她記得這樹林裏有條溪河，在太陽落下前趕到小溪旁，果然，河裏有魚。
有魚吃，他就會有體力了吧？
“江昊丞。”
“嗯？”他抬頭，晶瑩的水珠順著發絲往下流至臉龐，餘暉下，他的笑容很耀眼。
明明疲憊不堪，他卻仍是笑著，奇怪的人！
不過……他的笑容很好看。
“怎麼了？”開口叫他，卻又不說話了，不過這還是小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，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嘴裏吐出，江昊丞真滿足，俊龐的笑容更迷人，看著姬丹凝的眼睛閃閃發光。
姬丹凝移開眼，突地轉身。“你在這等。”
“啊？”見她要走，江昊丞一愣。“你要去哪？”
“找樹枝。”她沒停下腳步，只是輕輕淡淡地回答，紅色的身影一躍，瞬間消失在樹林裏。
望著消失的身影，江昊丞的心又快速跳了兩下，嘴角立即高高揚起，鳳眸都笑眯了。
哦……他的小九真是太太太可愛了！
※※※
姬丹凝不只撿了樹枝，還抓了兩隻野兔，怕江昊丞不敢殺兔子，她還事先處理好。
看著兩隻野兔，江昊丞的心情好複雜，一面感動小九對他的好，一面又覺得自己的男人心好受傷，他看起來有這麼柔弱嗎？弱到連野兔都不敢殺嗎？
幸好，在他的要求下，姬丹凝讓他自己生火，不然她本來連生火都打算自己來了。
這怎麼行？他至少要有點作用吧！
還好他以前常跟朋友野外露營，對於野炊不陌生，快速生火，他烤魚、烤兔子，自己總算還有能做的事，勉強撫慰受傷的男性自尊。
烤好一隻魚，雖然很餓，不過江昊丞先拿給姬丹凝，“喏，魚烤好了，你吃吃看。”
姬丹凝看著他手中的魚，酥黃的魚身被他用細樹枝穿過，烤出的油往下滴，味道很香。
“我不餓。”她沒接過，翠眸望著他。“你不是很餓嗎？”
烤的過程看他一直吞口水，恨不得將食物全吞下肚，怎麼魚一烤好卻先給她？
“不餓？”江昊丞瞪眼，不信她的話，“喂，你也兩天沒吃耶！”
他一個大男人都餓到前胸貼後背了，她怎麼可能不餓？
“你是怕不好吃嗎？放心啦！我烤魚的技術一流的。”他拍胸口保證，好看的唇瓣揚著笑容。
他又笑了，盯著他的笑容，姬丹凝垂眸接過烤魚。
“快吃。”江昊丞笑咪咪地也拿起一隻烤魚，吹了幾下，大口咬下。嗚……好感動，終於吃到東西了。
顧不得燙，他三兩口吃掉魚，再拿起一隻，正要咬下去時，卻見姬丹凝看著他，手上的魚一口都沒吃。
他停住動作，俊龐很受傷。“小九，你這麼不想吃我烤的魚嗎？”明明很好吃呀！
“還是你想吃兔肉？那還要等一會，肉還沒烤好，先吃魚好不好？”鳳眸水汪汪地瞅著她，被這樣注視，沒人能拒絕。
姬丹凝垂眸，張口咬了一塊魚肉，見她吃了，鳳眸笑彎了。“好吃嗎？”雖然沒灑鹽，不過更能吃到魚本身的鮮甜。
她沒應聲，對她來說，食物就是食物，只是填飽肚子的東西，無所謂好吃不好吃。
江昊丞也習慣她的少話，只要她肯吃就好了，他低頭繼續解決手上的魚，見姬丹凝將魚吃完了，再丟一隻兔腿給她。
小九太瘦了，要多吃一點。
姬丹凝也沒拒絕，伸手接過兔腿，翠眸避開他臉上的笑，她安靜地吃著，江昊丞也努力塞飽肚皮，偶爾，她會抬眸看他，綠瞳閃著微微流光。
這人的一舉一動都好奇怪，愛笑，話又多，她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的人，頭一次對一個人感到好奇，讓她有意無意地觀察他。
江昊丞沒發現她的眸光，他只顧著吃東西，那張漂亮的臉跟粗魯的進食動作完全不搭。
吃了大概五分飽，他有興致說話了。“小九，你要去哪？”豪邁地咬下一鬼肉，鳳眸開心地彎起，真滿足！
這肉真有這麼好吃嗎？姬丹凝咬下一口，還是沒感覺，就肉而已，可他吃得好高興，看他吃得津津有味，手上的兔腿不知不覺也被她吃了一半。
“你要跟在我身後多久？”她反問他，不懂他幹嘛一直跟著她。
“一輩子好不好？”江昊丞厚臉皮地涎著笑臉，他奸詐地發現，其實小九很喜歡他的笑。瞧，他一對她笑，她就會盯著他，然後再別開眼，像是害羞了，真可愛！
好吧，雖然灝月是只沒用的弱雞，不過這張臉真好用，雖然比不上他本來的高大威猛，不過笑起來的模樣，連他自己都覺得賞心悅目啊！
姬丹凝垂下眸，小臉一樣冷淡，可他的笑容又讓平靜的心起波瀾，一揚眸，不意外地望見俊美的笑靨。
“你跟著我做什麼？”是想藉她趕跑追捕他的人嗎？
“娶你當老婆啊！”江昊丞說得直接，羞答答地看著她，“我對你一見鍾情哦！”
呃……正確來說應該是被她帥氣的英姿迷上了，不過這也跟一見鍾情差不多啦！
反正，他就是喜歡小九咩！喜歡就是喜歡，他的個性就是這樣，喜歡上了，就會勇往直前，不計後果地纏上。
就像他喜歡幫人剪頭髮，打扮造型，大概受去世的老媽影響，老媽生前是個髮型設計師，從小看老媽幫人剪出好看的髮型，再看著客人開心滿足的笑容，他覺得那種感覺很好，所以高中一畢業，他就跑去當學徒。
沒去考大學的事讓他被老姊狠揍一頓，不過見他堅持，老姊也沒說什麼，只叫他對自己的決定負責。
當學徒時的苦他全當補吃，從洗頭小弟變成小小的髮型設計師，再成為首屈一指的時尚髮型設計師，這中間，他從來沒放棄過，也沒跟老姊哀過一聲苦，這是他自己選的路，有啥好苦的？
當他跑去當學徒時，那些崇拜他的兄弟都不懂，他怎會去做這麼娘的事？他們覺得他就該去當老大，做些轟轟烈烈的事，幹出屬於男人的大事業。
呿，誰說幫人剪頭髮就很娘，對他來說，剪出一個讓客人喜歡的造型比干十次架還讓人開心。
他的個性就是這樣，認定的事就不會改變，現在他認定姬丹凝，死也要纏住她。
“一見鍾情？”姬丹凝重複他的話，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就是喜歡。”看出她的疑惑，江昊丞乾脆講白，鳳眸深情款款地看著她。“小九，我喜歡你。”
喜歡——陌生的字眼。
姬丹凝沒反應，僅是淡淡地看著他。
呃……他都告白了，可小九怎麼沒回應？江昊丞受傷了，盯著姬丹凝冷淡的臉，他摸摸鼻頭，不得不問：“小九，你知道喜歡是什麼嗎？”
不知道一見鍾情，說喜歡也沒反應，他不得不想，他的小九該不會情啊愛的、喜歡什麼的，都沒接觸過吧？
“不知道。”
果然，江昊丞不可置信地瞪眼，懷疑姬丹凝是生活在什麼地方？話少，表情也少，連情緒都是冷冷淡淡的，一點都不像正常人。
不過，不知道喜歡是什麼，表示小九沒愛過人，就跟白紙一樣。想到這張純潔的白紙沒多久就會染上他的顏色，任他這樣那樣……嗷嗚！
默默地，江老大的嘴角忍不住勾起，笑得很變態。
刷——一抹銀光突然抵住他的頸項，他臉上的笑僵住，小心地垂眸盯著頸上的薄刃，冷汗從額頭沁出。
“對不起，我錯了。”他不該胡思亂想的。
姬丹凝疑惑地盯著手，她只是本能地感到危險，然後就動手了，在薄刃劃破他的喉嚨前，她及時停住。
有點奇怪自己為何會動手，他明明弱到沒有任何威脅性。
“呃……小九。”見她遲遲不動，江昊丞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輕戳她的手。“這個能不能拿開？”
這樣貼著他的脖子，他好緊張。
姬丹凝移開手，收回薄刃，江昊丞鬆口氣，抹去額頭的冷汗。夭壽！太可怕了，他只是意淫一下，差點小命就飛了。
吞了吞口水，他有點心虛地開口，“小九，你怎麼突然拿刀抵著我的脖子？”難道她會讀心術？
“不知道。”姬丹凝輕咬一塊兔肉，看著他，思考一下，才又緩緩開口。“只是突然覺得危險，手就動了。”
“……”某人默默爆汗。
他突然覺得他的追求之路，似乎很危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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